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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德騎:永遠閃亮的勛章

來  源:重慶作家網(wǎng)    作  者:解放軍報    日  期:2024年4月19日     

他是赫赫有名、威震敵膽的反坦克英雄,他的英名和黃繼光、邱少云、楊根思等并列于《志愿軍英雄傳》。同樣令人肅然起敬的是,他在成為英雄后幾十年中的無悔付出與清正作風。他的名字叫譚炳云。


為了解志愿軍戰(zhàn)士譚炳云的生平事跡,我回到故鄉(xiāng)江津。這一天,我來到臨峰山陵園,譚炳云老英雄墓前的臺階上,已有人擺上了鮮花;茵茵草地上,立著一塊重慶市江津區(qū)人民政府為英雄鐫刻的石碑,碑文結(jié)尾處寫道:“他生命不息,工作不止,戰(zhàn)功赫赫,卻淡泊名利,保持著勤勞樸實的品質(zhì),走完了不平凡的人生旅程!


譚炳云出生在江津一個農(nóng)民家庭。1949年1月,他參加了革命。在解放上海的戰(zhàn)斗中,他冒著敵人猛烈的炮火,跳進河里為突擊隊推船架橋,在激流中頑強戰(zhàn)斗,榮立三等功。1950年11月,譚炳云隨部參加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。作為班長的他,在風雪中帶領(lǐng)戰(zhàn)友晝夜行軍,全班戰(zhàn)士無一傷亡、無一掉隊,他再次榮立三等功。新興里一戰(zhàn),由于他作戰(zhàn)勇敢,不怕犧牲,受傷不下火線,勇猛追擊敵人,殊死堅守陣地,再次立功。


1951年5月,在沒有塹壕依托、沒有火炮支援的情況下,譚炳云與戰(zhàn)友頑強阻擊,將敵軍裝甲部隊堵在390高地下,為我軍安全轉(zhuǎn)移爭取了時間。


1953年冬,譚炳云經(jīng)組織批準,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(xiāng)探親。他悄無聲息地走進江津白沙鎮(zhèn)一間小平房里,這里有他年邁的父母和兩個弟弟。兩天之后,當反坦克英雄譚炳云回到家鄉(xiāng)的消息傳開后,整個縣城都沸騰起來。縣里專門在廣場上為他召開了慶功大會,縣長親手給他戴上了大紅花。


1955年春,譚炳云帶著一張“三等甲級殘疾軍人”證書,轉(zhuǎn)業(yè)回到家鄉(xiāng);剜l(xiāng)后,他擔任過縣公安局副股長、縣民政局科長。5年后,他主動申請到一個偏僻的小廠工作。他誠懇地對縣委領(lǐng)導說:“我文化水平低,又有殘疾在身,工作起來有時力不從心,還是讓我干點力所能及的事吧。”


來到這家耐火材料廠后,他從來沒把自己當領(lǐng)導。當耐火磚出窯時,他與工人們一樣,光著背干活,身上全是煙灰。磚燒好了,要運到幾十里外的火車站去,全靠板車人力拉,路上要走四五個小時,還要爬一座高山。往往是上午裝車,摸黑才能回來。不管是風里雨里,譚炳云再累再困,都咬牙堅持拉車送磚。


譚炳云頭部有彈片,腰部也受過傷,落下了腰椎間盤突出的毛病。站久了,腰痛;坐久了,腰也痛;連睡久了,腰還是痛。沒有辦法,他只好穿上“鋼背心”來固定腰部。由于長年的高強度勞動,他有時腰痛得如針扎火灼、冷汗淋漓,可他從來都是咬著牙一聲不吭!斑@點傷算什么,哪能跟戰(zhàn)場上比呀!泵慨敼と藗儎褡杷麜r,他總是若無其事地對他們這樣說。


有一年夏天,譚炳云和兩個工人又拉磚去車站。烈日炙烤著大地,譚炳云氣喘吁吁地拉著車,汗如雨下。在車拉上高坡后,兩個拉邊繩的工人猛地發(fā)現(xiàn)譚炳云腰部滲出血水,染紅了他的汗衫。原來,他身上的“鋼背心”早已磨破了皮膚,血水混合著汗水,從身上滲出來。


在耐火材料廠工作的一年多里,譚炳云不知和工人們一起從窯里搬過多少滾燙的磚;拉著板車,不知在崎嶇的山道上掙扎著爬過多少個來回。那一年,這個廠出人意料地扭轉(zhuǎn)了虧損,還盈利3萬多元。


譚炳云常說:“我只是一個貧苦農(nóng)民的兒子,沒有黨,不會有我的今天,我個人其實是微不足道的。想起戰(zhàn)場上那些犧牲的戰(zhàn)友,我為黨和人民不是做得太多,而是做得太少了!”


1967年,縣里決定在郊外的猴子山腳修建火葬場,譚炳云立即主動要求承擔建場任務(wù)。兩年時間里,他和工人們一鍋吃紅苕飯,一起住牛毛氈棚,一起掄鋼釬、打炮眼。他不以功臣自居,也不顧自己是個傷殘老兵,干起活來儼然就是工地上的一個老工人。后來,大家實在看不下去了,勸告他說:“老英雄,您年紀大了,別跟我們一樣干了,您指揮我們干就行了!泵棵柯牭竭@樣的善意勸告,譚炳云總是笑著說:“你們這些年輕人別小瞧我,我當年挖戰(zhàn)壕時,可是一把好手!


1971年,火葬場建成后,沒有人敢為死者整容、穿衣,更不用說搬進爐膛焚燒、收集骨灰裝殮了。譚炳云主動拉著板車去醫(yī)院接運尸體、為死者穿衣整容,并給工人示范操作將尸體搬進爐膛。


譚炳云的侄子譚懷林至今記得伯父的教導:“當兵就是要吃苦,就應(yīng)該到最艱苦的地方去鍛煉!碑敱嗄旰,譚懷林退伍回鄉(xiāng)。譚炳云只要托個關(guān)系,就能把侄子送進更好的單位,可他對管安置的干部說,我的親屬不能搞特殊。


無論職務(wù)、工作環(huán)境如何變化,譚炳云始終堅守著一個原則:一切服從黨的利益和組織的需要。1983年春,他給縣委組織部寫信:“我今年已經(jīng)59歲了,自參加革命工作到現(xiàn)在,雖然已經(jīng)30多年,但因自己文化水平低,沒有為黨和人民作出多大貢獻和成績,感到很慚愧。我頭部受過傷,工作起來感到困難,這樣在工作崗位上起不到應(yīng)有的作用,特向組織上提出提前離休的申請……”這封信讓組織部的同志們讀得眼睛發(fā)潮。


在硝煙彌漫的戰(zhàn)場立下戰(zhàn)功的譚炳云,回到地方工作后依舊保持著淡泊名利、勤勞樸實的品質(zhì)。他的高尚品質(zhì)如同那些在戰(zhàn)場上立功榮獲的勛章,永遠閃亮,映照出共產(chǎn)黨員的精神光輝。


(原文刊發(fā)于《解放軍報》2024年4月17日第12版)

作者簡介


舒德騎,筆名予也,重慶江津人,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、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。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寫作,先后在《人民日報》《解放軍報》《十月》《昆侖》等發(fā)表作品400余萬字。出版有長篇歷史小說《聯(lián)圣鐘云舫》《云嶺山中》,長篇報告文學《驚濤拍岸》《鷹擊長空》《蘇聯(lián)飛虎隊》,紀實文學集《一路走來》《滄海橫流》等15部作品,獲中宣部重點主題出版物、解放軍昆侖軍事文學獎、全國工業(yè)文學作品大賽獎等20余項。其中多部作品獲中國當代作家簽名版圖書珍藏館收藏。